己卯

执笔绘个你

【苏凰】织锦画流年 卷二(16)

 第十六章 飞雪


       金陵雪景甚美,临近年冬,一场一场的雪如扯絮般纷扬而落。落在金陵各街各坊的瓦角屋檐,落在商贩往来,置办年货处,落在匆匆奔走,忙碌结算的身影上。虽严寒了些,但这时的金陵才算活了起来,熙熙攘攘地处处充满了烟火气息儿。

  居隅于城东的苏宅,往日里,这家的宅院拜访之人络绎不绝,此时却与外界的热闹不相符,皆因其宅院的主人称病,已经闭门谢客几日了。

  梅长苏此时的身体恢复了许多,因着那日在长亭心绪大乱,引得寒疾又起,不得已躺了数日,在晏大夫的调理下才好转了几分。

  说起来,自那晚后,霓凰便再未来过。如此想着,梅长苏披上厚氅出了庭院,今日天好放晴,飞流在院外堆着的雪人都融化了许些。梅长苏叹出一口寒气,立于屋檐下想磨着事情。正想得出神之时,前方回廊中传来黎纲的声音,梅长苏偏头一看,就见黎纲身旁的一抹淡杏倩影,顿时愣住。那人素簪带发,狐领杏裘,见着他也停下了脚步。

  “霓凰?”

  霓凰淡淡一笑,“兄长。”

  室内,炭火燃得正盛,霓凰将披风解下,梅长苏自然而然将其接过,将其挂置一旁的置衣架上。霓凰愣了片刻,笑了笑,抚衣坐下。不想这种往年之时的习惯他还记得的。

  梅长苏将沁好的一杯茶递给霓凰。霓凰接过,看着茶杯中冒着的热气,她温脉一笑:“我思虑了许久,现下还是唤兄长最为合适。”

  他愣了愣,应声道好。但心中仍有苦涩,更是自责,自己现在给不了霓凰承诺,更给不了那个欠了十一年的身份。

  霓凰倒是没想这么多,她见梅长苏的气色好了许多,不禁欣慰。霓凰那夜问过晏大夫,他所患之症为何。也从黎纲那儿大略得知了当年赤焰的情况。其实她也能想到的,能将人抹去往昔全部痕迹,那得经历何种苦痛。既是他的痛,她又何必再深究,只要他现在好好活着,在自己的身边。

  “霓凰今日来,是有件事同兄长说道。”霓凰说着,从袖中拿出一笺信纸,上面所述乃当年兖州劫粮案的来龙去脉。梅长苏接过展阅,云眉深蹙。

  “其实说到底,越氏和白氏只是帮凶,当年若是陛下当真心甘情愿地送这批粮草,也不会让越贵妃钻了空子。”霓凰吹了口茶,眼中是一片平静。

  当知道事情的全貌,她也是恼怒的。她不会忘记当年阿爹困守青冥关是为何,不会忘孙邈和长孙石将军是怎样死的。她更不会忘了那年穆王府双具灵柩而出,漫天的白幡招摇,云南下了一场百年难一遇的大雪。那茫茫飘雪扫过穆家的尖枪,落至银色的铠甲,全军缟素。那时,忆舒方四月,应是为她积福荫之时,她却提枪开了杀戮。

  但是,越氏想如此做,能如此做,是因为当年梁帝连带猜疑穆王府,阿爹为了自己和忆舒执意抗言回云南,才落下了祸根。可以说,那次劫粮,顺了梁帝的心意。案情如何,他根本不在乎。

  梅长苏不是不知当年穆王府的处境,但自己当时什么都做不了。那一年他方削皮碎骨,静养在琅琊阁,能支撑着他坚持下去的除了那滔天的恨意和日日梦回的梅岭炼狱,便是那为数不多的青葱美好,里面有他的小女孩,他的小女孩再等着他回去娶她。

  撑过了那一年,待重新回到这个世界,一切都不一样了。他的小女孩在他不在的日子里,不知经历了多少困险,给自己铸了一套铠甲。

  突觉胸闷气短,喉咙涌起一股痒意,梅长苏连忙用拳相抵,连咳了几声。

  “兄长,你怎么了?”霓凰挪过身去,抚着梅长苏的后脊。

  梅长苏握住霓凰的手,缓了一会儿,吐出一口浊气,抬首静静地看着霓凰的双眸,“霓凰,对不起......这一切终究是受了我带累...”

  霓凰听他此言,抚着他背脊的手一顿,“林殊哥哥可是觉得霓凰是来怪罪的?好,那今日霓凰便说清楚。林穆二家,从不是谁拖累了谁。”

  “霓凰,我不是此意....”

  我只是心疼你啊,你本该,本该与这些血雨腥风无关。

  “兄长不是此意,那往后便不要再说这般话。”

  “......霓凰,你恨我吗?”梅长苏问道。

  霓凰的神情困顿了片刻,都说悔恨悔恨,恨倒是没有。但若说悔,霓凰自然悔,悔的是没有去梅岭找他,没有陪伴在他身旁,错过了惶惶十年。不悔的是对他这份永远不变的情义。

  忽而,她展笑紧紧握住他的手,坚定道:“我只感谢上苍将你还了回来,我们错过了这么多年,各自经历风雨,但往后莫再丢下我,咱们一起走,哪怕前方布满荆棘,也什么都不怕。”

  茶的水汽在翻腾,蕴住了梅长苏的双眸,里面起了氤氲,眼前的女子笑起来的嘴角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,一如往昔,她还是那个霓凰,他的救赎和希望。

  “好。我们一起走。”

  两身相偎,两心相依,此生长相系。

  雪不知何时,又断断续续飘然而落,霓凰见外面飘雪,才觉已经和他长谈了一下午。

  “以越氏当年之势,手就伸得这么长,且布局如此精密,悬镜司也没有查到把柄,可能不仅仅是她一人所为。”

  “兄长的意思是指,她背后还有人?”霓凰沉思了半晌,“对了,兄长,有一人,名叫红鸾,此人虽在南楚,但却与金陵红袖招有关联。”

  “红袖招?”梅长苏捻着双指磋磨着衣袖,道:“霓凰,你放心,这件事我来办妥。让你的人先不要动云南越家,盯紧就行。”

  越氏得意的无非就是太子,即如此,那便连着一起收拾了。

  “好。”霓凰自然信他,复看了眼窗外,便起身:“天色已晚,耽误了兄长许久,我先回府了。”

  梅长苏也立刻起身,有些无措,她在自己身边才觉得心安,她这一说要走,不知为何竟失落起来,“外头正落雪,也快晚间了...到这用膳可好?”

  霓凰将狐披系好,笑着摇了摇头,“无妨,我是乘马车过来的,多谢兄长好意。今日算是抽空出来,现下得回去了。临近年关,王府内且有一阵要忙,今年又是青儿第一年上手新务,我得在旁监督,往后不能常来,兄长定要顾好自己的身体。”

  梅长苏点头答应,从书架旁拿起一把纸伞,一步步送她至房门外,更是不舍,他柔声道:“青儿聪慧,在旁提点一二他自然懂得,莫要劳累了自己。”

  房门打开,外头站着黎纲飞流他们,长苏和霓凰皆一愣。很明显,这些人一直在听墙角中,倒是热闹。

  黎纲心虚地喊了句宗主,问是否要传膳。晏大夫尴尬地咳了几声,说给他煎药去了。只余飞流懵懵懂懂地盯着霓凰看了一阵,又拉着长苏他看自己刚堆好得一个大雪人。

  霓凰不禁莞尔:“飞流,往后你若觉得无聊,便来穆王府玩,有你爱吃的糕点。”

  “真哒?!”飞流两眼放光,看了眼长苏,得到肯定的讯息后,更是开心。

  “外边风雪大,兄长就不必相送了。”霓凰接过纸伞道。梅长苏只得点头,唤黎纲送她。只是目光一直未从她身上落下。

  “今年除夕......”霓凰走了几步,复又回头,若是细看能看到她眼中的落寞。

  “怎么了?”梅长苏心内一紧。

  “...没什么。”那份哀伤也只是转瞬即逝。霓凰浅浅一笑,撑着纸伞的杏色身影缓缓而去。

  只是想到今年除夕,忆舒不在身旁,一家人不能团聚罢了。


  说起来,云南也落了雪,不过却是细雪,跟金陵的雪比起来,那是小巫见大巫。按理说云南城这边四季常暖,冬季下雪并不常见,但若下了,也是道风景。

  忆舒正在院子里搜罗着那为数不多的细雪堆着雪人,因着雪量太少,捏个雪人起来也就巴掌大小。晓月怕她冻着,给她制了双手套,并将她裹成了个球,小脸隐在毛绒绒的圆领披风下,玉雪可爱。

  “今年下雪了啊。”晓星看着庭院中的白皑,叹道。她的伤已经好全了,见忆舒在院中玩得不亦乐乎,像个圆滚滚的白毛球一样跑来跑去,就乐呵着叫忆舒抛个雪球来玩。后来不知为何,一大一小就打起了雪仗,又因着武力差距悬殊,忆舒惨败。

  忆舒坐在檐下喘气,小脸涨红:“有本事......有本事,去了瑶山再和我打!”忆舒将自己惨败的原因归结于雪太少了。马上除夕,今年回瑶山守岁,瑶山那儿的雪大,而后再唤几个云清观的伙伴来,她发誓一定要把晓星打得满地求饶。

  晓星那儿不知道忆舒的小九九,无赖道:“嘿嘿嘿,我没本事。”

  而后,二人又是一场恶战。

  孙翎和晓月看着院中嬉闹的二人,不禁莞尔,若是世间没有那么多颠沛流离,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,如此这般岁月静好,那该多好。

  “今年府内的进账出入已经整理好了,明日我和晓星就带忆舒回瑶山过年,想必余嬷嬷也想念极了她。”晓月道。

  孙翎淡淡地点了点头。晓月见她情绪不对,问道:“阿翎,你怎么了?可是担心悟将军?”苗疆最近在边境作乱,长孙悟去了坐镇,这个年节怕是不能回府过了。

  “不是,就是这几日心绪不宁,或许是我没有休息好。”孙翎揉了揉额,不知为何,今年的雪令她难安,希望苗疆能安分地过完这个年。


  苗疆位于滇境西北方,虫谷瘴气密布,若不是苗族之人,难以入其境。但是近几年,其内部争斗,要拉拢外界势力夺权,而此进出便成了一桩易事。

  一木塔房内,跪着一众苗人。一旁已经堆了一堆苗人的尸体,积血流出汇聚成一道小溪,引得一旁的蛊虫们兴奋不已。一红衣女子在众人面前漫不经心的走过,那跪着的一众苗人打着颤就怕她点着自己,下一刻就会去那一堆血人里。

  “南楚已经和你们首领达成了合作。为表诚意,他已经将你们苗寨人的性命全系交到了我的手上。若你们识相些,快些将我所问之事交代清楚,不若...”妖娆的声音一字一句吐出,就像毒蛇吐信,令人生怵。

  终于有人熬不住,连滚带爬地扑向跪在前方的中年男人,哭声道:“阿父!阿父!求求你说吧!爷爷已经死了,守着那个秘密也没有用啊!反而我们遭来杀身之祸,弟弟妹妹们还小,你愿意看他们去死吗!”

  中年男人动摇了,可是爷爷临终前嘱托了谁来逼问都不可说啊!那人于爷爷,于苗寨都有恩,他是起了誓的!

  但屠刀举起,他还是妥协了。

  “红鸾大人,我说,我什么都说!”



给大家讲个笑话:

  忆舒堆的雪人vs飞流堆的雪人⛄

  今年没有见到雪,真得很遗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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